【锤基】Silence • chapter 8

教师锤x学生基

还有两章完结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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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进门自己身边就挤挤挨挨围了一圈脸色各异的人,索尔的心里在这时候是蒙的。

 

他刚从医院回来。凌晨的时候洛基的母亲才匆匆来到,衣服头发都凌乱极了,看样子是接了电话急急忙忙赶过来的,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沉重的喘气。

 

看着女人感激的神情,他不知道该说什么。该说不要谢这些都是他造成的?该说对不起,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学生?女人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病房,紧握住洛基露在被子外面冰凉的手,索尔动了动唇,觉得自己很可悲。

 

然而现实并没有大发慈悲地等在原地。一叠照片被扔在桌面,老校长气得发抖:“解释一下,索尔老师。”

 

索尔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。他的眼前好像一下变得漆黑,所有人看过来的目光像相机的闪光灯,一闪一闪,他所有的举动,里面泄露出的懦弱、不安、悲愤,全都被一一放大,但灯光太亮,他深处黑暗,睁不开眼。

 

他慢慢地捡起桌上的照片,一张两张。上面是昏暗的小胡同,他跪在地上,抱着洛基,因为光线不够和角度选得太过巧妙,洛基和他的脸清清楚楚,手抚着脸,鼻子都快贴上去了。洛基的伤口却完全被他的身体挡住,或者模糊不清,像污渍又像阴影,在这种暧昧的姿势下,没人会往伤口上想。

 

所有人都在等着索尔开口,而当事人只是死死地盯着照片,沉默不语,他们变了脸色,像是事情已经确凿无疑。他们开始窃窃私语,小声又大声,就像蝉鸣。在他们的视角里,他大概在惊恐照片的来源、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狡辩——“同性”,“师生”,这两个词就是炸弹,无论安在哪一个人身上都几乎难逃罪责了,一旦被家长知道,他们的怒火该有多可怕?主任们难以想象。

 

然而索尔只是在盯着洛基额头上那块“污渍”、“阴影”,他久久地盯着,好像自己的额头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伤口,火烧火燎地疼。

 

“解释呀!”

 

简见索尔一直不出声,冲上来抓住他的衣领。这个小个子的女人平生第一次这么大力,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里她是最需要这个解释的,又似乎完全不在乎,只是照片就已经让她疯狂。

 

“你倒是张嘴啊!说句话!”

 

简扇了索尔一巴掌,索尔突然笑了。

 

“我没什么好解释的。”

 

办公室里的窗子开得太大,风黏在索尔的袖子盘旋上手肘,让他遍体生寒。简用力地捂住脸,发出稀碎的呜咽,围着的人脸色都变得更加惊异恼怒,显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索尔无动于衷,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叠照片,目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刮过,照片上的他们就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一起,迫切地寻求着光源,可是周身黑暗连血迹都能淹没,他们早就没有容身之所。

 

只有右上角,最右上角,有一个白色的光点,突兀至极。

 

 

背德的故事传播得尤其快,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安静的班级底下暗藏多少漩涡。第一排和第二排交换着纸条,第三排倚到第四排桌前小声地交谈,第五排以后秘密就像子弹一样精准发射到每一个人头顶,嗜血的狼们看到了肉,三分两秒风卷残云,最后打了个饱嗝以示满意。

 

当然,当学生义正辞严地表达对此事不清楚的时候,你就能意识到这件事又和谁脱不了干系。几乎每一个学生都清楚,这是他们传递消息发表评论的准则,所谓秩序,就建立在遵守之上,何况目击者已经提供了完美无缺的供词。

 

索尔不在乎,就像这件事无关他本人,他连旁观的兴趣都没有。他照常上课,照常下班,无视其他教师谴责的眼神,学生探究的目光,以及范达尔等人的挑衅。他在等人,迟迟未落决议、因为家长的投诉而焦头烂额的校长主任们也在等人。

 

但是他们在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。

 

索尔有时解释洛基的受伤,有时不,因为没有证据,也没有意义,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。校长问着“这个学生怎么还不来?”,问的是你们的事该什么时候有个了结?正义又什么时候可以还给大众?主任们问着“这个该死的婊/子怎么还躲着不出现?”,问的是你他妈快把他找出来我们好给家长一个交代,否则都要被骂死了,以后没法工作了。

 

整整两个月,从大袄到衬衫,窗外本该濒死的树抽了枝,洛基终于出现了,和他的母亲一起。索尔没能见到他一面,直奔校长室的两人关上门,外面一群好事者只听见隐约的哭泣和校长的叹气。据在场人透露,门打开之后,女人脸上挂着泪,表情却是如释重负的样子,而学生只是面无表情,像他以前那样。

 

洛基转学了,索尔还在原职,只是不再被允许做班主任。关于他为什么没有惩罚,原因众说纷纭,后来据说是十三班的英语老师简跪在校长面前闹,说索尔是她的男朋友,那些事是绝对没可能的,况且洛基已经走了。校长实在没办法,才留下了索尔。讽刺的是,这件事索尔也是从学生口中才得知。

 

 

洛基离开前,索尔还是见到了他最后一面。

 

家里几乎弃用的电话机突然响起,洛基叫索尔下到楼下去,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他的电话的。索尔下楼的时候突然觉得天已经开始暖了,他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抬起头看天空,天还是灰蒙蒙的,看不见日头。

 

洛基站在楼底下,手插着口袋,似乎瘦了些,脸上没有那么多肉了,身子骨也瘦,抱起来大概会很硌手。索尔漫不经心地想着,他没敢看他的绿眼睛。

 

几个月没见,站到他面前的时候索尔反而说不出话了,洛基倒是还带着笑,脸上的轻松显而易见。

 

“老师,我一会儿就走啦。”

 

他拍了一下索尔的肩,索尔点了点头。

 

“嗯。”

 

“不只是转学噢,我也不住在这儿了,我妈在城里租了个房子,没那么大,但也还行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“我妈在城里托人找了份工作,她说我快上大学了,她也不想再做……以前的事了。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“虽然是离开这里了,但是……”

 

“对不起。”

 

索尔还是开了口。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道歉,但他更没有资格挽留,这三个字像碎砂子一样碾过他的心脏,然后苦涩地吐出。

 

洛基抬起头,轻轻地笑了笑。

 

“还是说了啊。”

 

他歪了歪头。

 

“老师,这不是一件好事吗?你当初也希望我离开这里啊,否则也不会想要帮我了。”

 

“这不一样。”

 

洛基眯了眯眼睛,向前走了一步,很轻很轻地开口。

 

“我已经,很满足了。”

 

他的话像夏天的风一样绕在索尔耳边。

 

“你知道吗老师,我还手了。他们打我的时候,我还手了。”

 

他有些满足地扬扬头,又颇遗憾地咂咂嘴。

 

“可惜没打过。”

 

索尔觉得高兴,又觉得心酸。他勉强地勾起嘴角笑了笑,洛基又补充了一句。

 

“我也会笑了。我妈告诉我的。”

 

索尔终于笑出声,眼泪也跟着止不住,他又哭又笑,喉咙梗到说不出话,好像这几个月的悲伤和愤怒都梗在喉咙里,只差一点就能呕出。黑框眼镜被糊了整块,却终于看见了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,带着快活的笑意。

 

“老师啊,”洛基叹了口气。“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反驳他们的话?”

 

他眨了眨眼睛。“因为我心虚。”

 

“你呢?老师?你有没有一点心虚?就算是一点点,有没有呢?”

 

他招了招手,示意索尔弯下腰,索尔迷迷糊糊地弯下腰来,蓝色的眼睛和绿色的眼睛终于对在一起。洛基小心翼翼地摘下索尔歪歪斜斜的黑框眼镜,踮起脚尖,嘴唇很轻很轻——很轻很轻地贴了上去。

 

索尔还没反应过来,少年已经带着笑转头走去。他摘下眼镜,什么都看不清了,只能大概地看到,云层小心地掀开一点,一束光照在他走着的路的前方。

 

夏天温热的风,羽毛一样的吻,这就是他对那个少年离去的全部记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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